浩锅带你看文物十八一枚贝壳的奢华下

说了这么多，终于到了真正把贝壳加工后镶嵌到青铜器的时代了，那就是大唐王朝，在这段辉煌的时间里，中国的螺钿工艺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，加上当时的社会背景，于是，便出现了历史中最顶级的铜镜----螺钿镜，用螺钿工艺装饰铜镜也成为唐代一种独特的工艺门类。

八出葵花形螺钿花鸟纹铜镜大英博物馆藏

据笔者多方查询，目前存世的螺钿镜至少二十二面，皆为盛唐所造。其中国内现存七面，均是解放后在河南陕县和洛阳的唐墓出土；日本奈良东大寺正仓院传世九面，为遣唐使带回的大唐“国礼”；另外五面则散落于日本千石唯司家族（两面）、神户白鹤美术馆、韩国湖岩美术馆和英国不列颠博物馆（两面）。这种螺钿镜背面大多以漆为地，用贝壳镶嵌制成画面图案，极为精致典雅，故又称螺钿漆背铜镜。

六出葵花形螺钿花卉纹铜镜日本千石唯司家族藏

这一面就是现存于国家博物馆的高士宴乐纹嵌螺钿铜镜，年河南洛阳涧西出土，是国内藏镜中最为精致的一面。该镜直径23.9厘米，中有一圆钮。钮左右各一高士坐于地上，左边一人弹拨着一种名叫阮咸的乐器，右边老者则坐于地毯上，手持酒盅，旁边还放有一鼎一壶，老者凝视着对方，背后还立有一捧盒的侍女，圆润的脸庞体现出盛唐的风貌，两人仿佛被乐曲吸引得出了神；钮上方有一株枝干粗壮、花繁叶茂的大树，树梢花朵硕大，中间镂空原镶嵌物遗失，右上一轮圆月，枝间绶带鸟盘旋；树下一猫蹲坐憩息，两侧各一长尾鹦鹉振翅欲飞，动静相宜；钮下方的白鹤翩然起舞，山石上小鸟驻足聆听，一派春光旖旎、鸟语花香的氛围。一面盛唐铜镜却也显露出晋汉风流，文人雅趣跃然眼前。

唐代高士宴乐纹嵌螺钿铜镜中国国家博物馆藏

此镜背部髹（xiū）涂生漆，并掺以粉碎的青金石颗粒，其上再嵌有南海所产夜光贝壳制作的各色纹饰，并略高于地子，呈现出一种浅浮雕的效果，整体黑白分明，光彩莹润，体现出工匠制作的高超技艺。

但这种螺钿镜并不局限于只镶嵌贝类，在日本正仓院收藏的一面圆形宝相花鸟纹螺钿镜中，就还嵌有青金石、绿松石、琥珀、玉石等。此镜圆钮，莲珠纹钮座。镜背以细碎的绿松石、贝壳等为地，满饰盛开的花瓣、繁茂的枝叶以及蔓生的花蕾，仔细看在外沿宝相花的旁边居然还有四只小鸟，色彩艳丽，妙至毫颠，具有极强的装饰性，也代表了中国铜镜的最高成就。

圆形宝相花鸟纹螺钿镜日本正仓院藏

圆形宝相花鸟纹螺钿镜局部

每年一度的正仓院展，每次仅展出60余件国宝级文物，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我国的艺术品，年10月，奈良国立博物馆主持的第70回“正仓院展”中，就有这面唐代螺钿镜。青铜镜身，红色琥珀作为花心，施以螺钿花纹，玳瑁、贝壳镶嵌出宝相纹等花鸟纹样，剔刻出暗纹。其间又镶嵌绿松石和青金石等细片，研磨后使其表面平滑，制作工艺尽显繁复奢华。

这便是此次展览中的门面担当----唐代葵花八出螺钿花鸟镜

但正因为螺钿镜制作过于精美，巧夺天工的镶嵌工艺被发挥到极致，所需费用自然就不菲了，安史之乱后，唐帝国国力逐渐衰落，无力重现盛唐气象，再制作这种耗费不菲的螺钿镜也颇感窘迫了。

所以唐肃宗、代宗、德宗相继颁布诏书，“禁珠玉、宝钿（即螺钿）、平脱、金泥、刺绣……”等奢靡物品。这种螺钿镜至此消亡，后世亦不复制作了。

不过螺钿这门手艺仍保留了下来，并在明清时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，加入金银箔或金银屑等，使器物更加璀璨绚丽，只不过这时基本都是装饰在漆器上了。

笔者参观拍摄的日本莳绘漆器

尤其在日本，自唐代遣唐使带回螺钿镜后，就开始仿制，后来逐渐在其传统且擅长的莳（shì）绘工艺中融入螺钿，莳绘是以金银屑加入到漆液中，干燥后再进行推光处理，最终让漆面呈现出金银器的色泽。现在又加入螺钿工艺，更丰富了技艺表现手法，由于日本把螺钿称为割贝，所以这种漆器便称为“割贝莳绘漆器”，传至今日已成为了日本的国技之一了。

日本昭和时期的莳绘嵌螺钿双层方形盖盒

可能有朋友发现了，这个螺钿工艺和平脱工艺非常类似，确实，它们都需要镶嵌、髹漆、抛光、打磨等步骤，但区别是，螺钿用的材料主要是贝壳、螺类等，它一般是直接镶嵌在漆器上（螺钿镜的背面髹涂生漆，也类似漆器）；而平脱所用材料是金银，故又称金银平脱，这种工艺不仅应用在漆器上，也被用在瓷器上，比如法门寺出土的金银平脱秘色瓷碗，就是我们目前已发现的最早使用金银装饰的瓷器。

曾经在长沙博物馆展出过的唐代金银平脱鎏金雀鸟团花纹秘色瓷碗（法门寺出土）

唐代羽人花鸟纹金银平脱铜镜，中国国家博物馆藏

“螺钿妆成翡翠光，紫霞秋澈婺州香。”关于螺钿，还有很多的未解之谜，比如，国内的螺钿镜背是否也与日本正仓院所藏铜镜一样是虫胶树脂地子？与早期西亚美索不达米亚螺钿工艺有何关联？而西周时期盛极一时的螺钿漆器,春秋战国以后却似乎突然销声匿迹,考古出土的大量战国至唐初的漆器中，几乎见不到螺钿工艺的踪迹，到了唐中期却又再度大量现身？这些都可能有赖于日后的考古研究或科学检测了。

参考书目

李曼丽唐代螺钿镜鉴赏

胡健唐代螺钿铜镜样式和工艺新探

贾国涛以镜为镜——唐代螺钿镜与丝路文明

孙鸥浅谈螺钿镶嵌工艺及其修复方法

阿部弘特别展正仓院宝物图录

朱仲岳漆器

高倩琳尹钊戴雪峰正仓院藏唐代铜镜所见之中日文化交流